日中传统猴玩具比较——为了确立比较人形玩具学的一个试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日中论文,玩具论文,人形论文,试论论文,传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去年10月，我们日本人形玩具学会代表团到浙江海盐参加了贵会十年大庆第十届年会，我会代表委员北村哲郎在开幕典礼的祝词中说：“我们重视亚洲国家之间的学术交流，特别重视我国和中国的人形玩具之间的关系，打算逐步确立比较人形玩具的新领域……”，我的这篇试论，就是为了跨入这一新领域的一个尝试。如有不确当的地方，请多多指教。
一、有关日·中猴玩具的形状、吉利、习俗三个方面的比较
（1）形状的比较（参考附表（A））
日·中猴玩具在形式上可以分为二大类。一类是单个猴子存在的，还有一类是复数存在的。后者又分为①复数猴子编为一组的；②猴子与其它动物搭配编为一组的。
值得注意的是：还有很多和上述②（猴子与其它动物搭配编为一组的玩具）很相像的“娃娃骑马”和各种骑动物玩具。（参考附图（B））这类玩具有可能是把猴子与人的娃娃对换了。一般来说，由于孩子们喜欢小动物，所以艺人们爱作孩子和小动物在一起玩耍的玩具。民间玩具是自古以来历代相传，传承古代文化的一部分。所以上述②这样的玩具以及有可能把猴子与人的娃娃对换的玩具之间的关系和意义是我们所要研究的课题。
（2）材料、作法、色彩等的比较
有关这三方面，日·中猴玩具具有显著的类似性。尤其是古老的日本熊本县的“木叶猿”，和中国河南省浚县“泥咕咕”中的泥猴，两者的手捏作法，形状和色彩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熊本县和浚县远隔万里，没有任何联系，两个地方的猴玩具，却连白圆圈之内点画大红大绿色彩都是相似的，真叫人惊奇。
（3）吉利的比较
日本民间玩具的猴子，含有①辟邪、运气亨通、升官发财，②顺产多子，③长寿、招福的三种吉利的意思。日文的“猿”的发间（Sayu），原来是有“离别”，“去”的意思，并不吉利，所以卖猴玩具的日吉山王系统的各神社，为取吉利，管它叫做（masayu）。（谐音；“魔王逃走”，“胜”的意思）。所以，驱逐病魔的吉利猴玩具，在日本比较多。比如福冈县有抱着穿红服小猴的武士，名叫“笹野才藏”，就是祈望小孩子不得痘疮的玩具。“猴子骑马”在日本也有，这种吉利玩具一般放在马棚上，传说它对辟除马瘟有显著的效果。据了解，在中国农村，“弼马瘟”的木版年画也贴在马棚里。日本有一种叫“弹猿”的玩具，它在竹杆下边装有一个竹弹簧，可将布猴弹上杆顶，这是取其“升官发财”之意。据说中国的“猴子吃桃”，是和“多子多福”有关的一种吉祥玩具。“背背猴”（谐音：“辈辈封侯”）、“猴骑马”（谐音“马上封侯”）和“群猿叠山”这类成群猴子编一组的玩具，日中两国都有，原来一定是表现“多子多福”之意。但是中国的这类玩具，乍一见似乎比较着重于升官发财这个意思。
（4）习俗的比较
在日本和歌山县的日吉山王神社，现在还遗留着用猴玩具祈望生子的习俗。不过，现在搞这个习俗的人已很少了。过去渴望生子的女人们，到日吉神社拜神后，“借”一个猴玩具“瓦猿”，这种“瓦猿”就是得了孩子还愿的人供献的，据说灵验非凡，拿回家后，供在家中的神龛上，每天祈祷以求子嗣。如果生了孩子要去还愿，再买一个新的，加倍供献。解放以前的中国，在很多地方能看到“拴娃娃”的习俗，没有孩子的主妇们去寺庙进香，向送子娘娘祈祷，以求子嗣。求子者在进香、施舍与许愿之后，就拿走一个摆在神台或香案上的人形娃娃（泥制的或陶磁的），用一根红线“拴”住，带回去。这个习俗就是“拴娃娃”。
中国“拴娃娃”并不用猴玩具，只用人形娃娃。可是这在日·中生育习俗之中有两个共同点。一是去神社或寺庙，用民间玩具祈愿以求子嗣。二是双方的祈求子嗣的人们都相信，神佛一定会通过猴玩具或人形娃娃赐给她们孩子，实现她们生子愿望。换句话来说，这种“瓦猿”和“人形娃娃”并不是给孩子玩弄的玩具，而是连结渴望生子的女人们与神佛之间的“带灵性的使者”。
下表是日·中的用民间玩具祈望生子的生育习俗比较。
生育习俗用"瓦猿"的用"人形娃娃"的(注1)
祈求对象
日吉山王神( 和歌山县和歌 观音菩萨、碧霞元君、
山市有本栗林若宫八幡神社 天后娘娘、 送子娘娘等
内末社·日吉山神社). 管生育的女神.
祈愿的玩具"瓦猿"(捧桃猴).泥制的或陶磁的人形娃娃
玩具的含意 渴望生子来祈愿的人们相信 渴望生子的人们相信,拴
,它是日吉山王神的使者.
了娃娃之后,那个人形娃
娃就是神赐给她们的婴儿.
祈愿方法从神社借来一个"瓦猿"带进香许愿之后,悄悄地拿
回家,然后供在自己家中的
走一个放在神台或香案上
神龛上,每天祈祷生孩子.
的人形娃娃,然后拴住带
回家,这时候不得回头张
望,回家就将"娃娃"藏好.
还 愿 女人如真的怀孕生子,则必如女人真的怀孕生子则必
须再去神社还愿.那时要加须再一次参谒神庙佛寺还
倍献上"瓦猿". 愿.还愿时,要将十个或更
多的人形娃娃献在神前.
普及地域
和歌山县
河北、河南、山东、东北、
山西、内蒙古、安徽、江
苏等。
把以上所述的归纳起来如下：日·中的猴玩具具有显著的类似性。这种类似性不但在形状、色彩等方面相似，而且在吉祥、习俗方面也有类似。由此来看，我认为日中猴玩具的起源大致相同。在具有类似性的同时，它们又各有特色。比如，“神猿”这种玩具只在日本有，在中国却找不到。中国的猴玩具之中，最多的是《西游记》的主人公孙悟空。“神猿”及“孙悟空”的玩具，从外表来看是完全不同的。可是中国的古代文化对“孙悟空”和日本“神猿”起了很大的影响。下面我们通过“神猿”玩具来研究一下这个问题。
二、中国古代文化对猴玩具的影响
（1）“神猴”与“みささ（misaki）神”信仰的关系
在日本各地的日吉山王系神社（现在全国各地有三千八百个社），向前来参拜的人或民间玩具爱好者出售“神猿”玩具。
“神猿”的样子大多是戴着鸟帽子（礼帽）或捧着供神的币帛。因为“神猿”被认为是山王神的使者（眷族神），它总是正襟危坐的样子。
“神猿”是在日本民族的“みささ（misaki）神”信仰的基础上发生的玩具。从古以来在日本民族有一个“みささ（misaki）神”信仰。“みささ神”信仰就是把特定动物视为神的先驱（みささ（misaki），并且以这些动物的出现为神的意志和表现。据《（日本）民俗学辞典》记载，古代人把“みささ神”认为是住在冥界的祖灵。人们都相信，若是子孙遇到危险的时候，这祖灵（“みささ”）马上就借动物的姿态出现在世间，作为向导把子孙引到安全的地方或保佑子孙脱险。
“みささ神”信仰的历史由来很久。在八世纪的《日本书纪》中有三个“みささ神”的神话。最有名的是天照大神的神使“八咫鸟的故事”。天照大神在子孙神武天皇东征迷路之际，派遣八咫鸟，将他引到安全的目的地。和歌森太郎先生曾指出；这篇神话在日本民族的“みささ神”信仰的基础上生根了（注3）。
（2）“みささ神”信仰与孙悟空
我收集研究中国民间玩具多年。可是还未发现像“神猿”这样的玩具，也不知道有没有像“みささ神”信仰这样的民间信仰。还有，虽然看到过一些动物报恩的故事，但是还没有听说过由祖先派动物来救自己的子孙的故事。可是在中国古籍之中，“みささ神”信仰还残留着一些痕迹。
一提起动物引人平安达到目的地的故事，就让人想到《西游记》。《西游记》的研究者已经提出：《西游记》的主题有两个。一个是“天竺取经”的佛教性主题，另一个是把三藏的去西天旅行，以他的死亡为达到仙境的中国式神话性的主题（注4）。在《西游记》之中， 孙悟空等动物的任务就是给三藏（人）引路到西天或仙境去。其任务等于“みささ神”的使者。
（3）“みささ神”信仰与古代人的宇宙观、生死观的关系
翻阅古籍，中国古人的生死观是好人死了之后到达仙境，在仙境里人复活起来，重新再获得新的生命，这个向往的圣地就是“昆仑”。对于古人的宇宙观来说，“昆仑”位于世界的中心，对其风景有各种各样的描写，不过其中最重要的则是“天梯而登”及“凡四水者，帝之神泉”这几句。在昆仑的下部以及周围有巨大的水界，在这里人获得了新的生命。
在古籍之中，动物是做为水界的向导者登场。在《楚辞·招魂》之中，关于动物有这样的描写：“虎豹九关……豺狼从目……悬人以嬉，投之深渊些”（像虎豹，豺狼那样可怕的动物把人叼着，悬挂着，玩弄之后推下深渊）。这一句换个角度一说，作为向导的动作把人引到昆仑下的水界去，使人获得新的生命（注5）。我认为古人的生死观、 宇宙观不但影响《西游记》的形成，而且越过大海传到日本，对“みささ神”信仰起了很大的作用。
（4）图腾性民族起源神话与猴玩具
关于以民间玩具祈愿生子的生育习俗，在日本是供奉猴玩具，在中国是供奉人形娃娃。关于这一点该如何探讨区别呢？
我认为，这个习俗的起源在中国。可是中国的氏族社会崩溃得很快，再加上，在历史上曾经多次有过被外民族统治的经历。因此，在现时，中国氏族社会的特色已经基本上消失，看不到了。只有在图腾性的氏族起源神话或少数民族的生活之中，还能看得见昔日的遗痕。据《史记·殷本纪》里记载，动物“玄鸟”就是汉民族“商”的祖先，夏王朝的先妣女娲是“人首鳞体”。据《太平广记》记载，以猿猴为祖先的杨氏，袁氏曾住在古代西蜀（四川省）。W·Eberhard 博士说：猿猴是古代南方地方文化（瑶文化）的一个特征（注6）。反之， 这种图腾性的氏族起源神话传到日本之后，与日本神道结合而产生了供猿玩具祈愿生子的这个习俗。总之和中国的供人形娃娃的生育习俗相比，日本的供奉猴玩具祈愿生子的习俗，保留了相当多的氏族社会的特色。
（5）卖动物玩具的神社与中国的关系
如上所述，我认为，日、中的猴玩具其起源相同。可是从中国传下来的途径，现在还不太清楚。但是日本卖动物玩具的几座神社，从它们的由来或历史来看，和中国的关系似乎比较密切。现在卖动物玩具的神社可以分为五大类。就是（1）日吉山王系统的神社富士浅见系神社、严岛系神社的猴子，（2）春日系神社的鹿，（3）八幡系神社的鸽子，（4）熊野系神社的乌鸦，（5）稻荷系神社的狐狸。其中卖鸽子的八幡系神社（有的学者管它叫“道教性的神道”。注7）的总社“宇佐八幡神宫”，位于九州北部（它和中国，朝鲜的交通比京都、奈良等古都更方便）。据说它的源流神是从外国舶来的。又有这样记述：五世纪左右，那时肩负原始八幡信仰的丰国氏，派遣到朝廷几位“丰国奇巫”，治好了雄略天皇的难症。伏见大社（稻荷系神社的总社·京都）的源流也是迁移来的豪族秦（hata）氏的氏神。卖猴玩具的日吉大社（日吉山王系神社的总社·京都）是佛教系神道，被称为与中国天台山有很大关系。
（6）关于“猴骑狗”之类的玩具
有关“猴骑狗”那样的玩具有两个问题。一是猴子与其它动物之间的问题，二是这类玩具与“童子骑同样动物”玩具的关系的问题。这些问题，现在我还不太清楚。有关第一个问题，如果用中文说的话，“鹿”与“禄”，“鸡”与“吉”，“鱼”与“余”都是谐音，很容易理解。但用日文的话，两个字之间完全没有谐音关系，就不容易理解。关于第二个问题，有可能把猴子与童子来对换，对此我现在正着手研究。
（1994年7月于名古屋）
注释：
[注1] 周星《中国的“人形”及其民俗①》（さかの人形の家纪要No.3）长尾龙造《支那民俗志》。
[注2]柳田国男《みささ神考》（柳田国男全集〈定本30〉）。
[注3]和歌森太郎《日本民族史》（昭和38）。
[注4]中钵雅量《中国的祭祀与文学》（1989·创文社）。
[注5]中钵雅量（前揭书）
[注6]W·Eberhavd著·白鸟芳郎主编的《中国古代的地方文化》（大兴出版）
[注7]中野幡能《八幡信仰》（土高新书）
附图（B）童子（代替猿猴）与动物相结合
如附图（A）中的猴子与其它动物的组合，有可能演变成为后来的孩子与其它动物的组合。
附图（A）日中猴玩具的比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