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关于北平的思考”看“非典型散文”教学价值的发展_散文论文

从“关于北平的思考”看“非典型散文”教学价值的发展_散文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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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发现一篇课文的教学价值?恐怕每一位教师都有一套自己的做法和经验。但是,教师也常常会碰到这样的情况:面对一篇看似简单明白的课文,却归纳不出它的特点;原来的阅读经历无法处理它,以前所掌握的文章图式、分析文章的规则,对它几乎都失去效用;而教学参考书偏偏又闪烁其词、语焉不详。这是一线语文教师在备课中最感头痛的问题之一。《想北平》大概就属于这样的课文。

一、《想北平》与“非典型散文”

许多人觉得《想北平》是篇好文章,但往往又说不出它具体好在哪里。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想北平》的文体与语言特点不甚明显,致使教学价值难以确定,备课没有抓手,上课难以讲清楚。我们不妨把这类散文称作“非典型散文”,而与其相对的概念当然就是“典型散文”。

所谓“典型散文”,就是符合长期以来人们在散文文体方面所形成的共识。散文的定义和内涵历来众说纷纭,中国大陆学术界通常把现代散文分为三个亚类:即叙事散文、抒情散文和说理散文。不同类型的散文除了具有“取材灵活”、“感情真挚”、“形散神不散”等共同特点以外,还有该散文亚类鲜明而具体的文本特点。李广田认为,“散文中有偏重描写的,有时就近于小说,又有偏重说明的,有时就近于理论,又有偏重于抒情的,有时就近于诗了”①。按照这个思路,可以认为,叙事散文的表层文本往往是记叙一段独特经历或介绍一个有趣的人物,其特征近于游记和传记,屠格涅夫、沈从文、三毛的散文即是;抒情散文文本的表层特征是直接抒情或借物抒情,其特征近于抒情诗,泰戈尔、朱自清、余光中的散文或可以作为代表;说理散文的表层特征主要是表达对某类事物、某个话题的看法、意趣,其特征近于议论性的随笔,培根、林语堂、董桥的散文都可以归到这一类。上述三种不同的散文类型,分别对应记叙、抒情、议论这三种最主要的表达方式。在解读课文的时候,如果我们能辨别出该篇散文属于哪一种体类,再循序渐进地找出这篇文章主要运用了什么表达方法,然后再去分析这篇文章在运用这种方法方面有什么特点、用得怎么样,那么,我们对这篇散文教学价值的把握,基本上就算有方向了。

我把《想北平》归为“非典型散文”。乍一读,人们会觉得这篇文章既缺乏一种一以贯之、逐层推进的明确线索,又看不出文章里突出使用了哪一种表达方式,结尾也没有让人去体会其深刻的言外之意。

从文体上看,“想北平”这类题目应该属于抒情散文,但是,如果我们用一般抒情散文的套路去衡量它,立刻就发现不管用。一般来说,文章若要扣住“想北平”这个话题,至少不能不涉及以下几个核心问题:

1.为什么想——包括在过去的生活中积累起来的“想”的基础,如特殊经历、对个人成长的影响、难忘的人物或景色(如《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的童年时光);勾起“我”突然想念的导火线,如亲友故去、家庭搬迁、生活遇到挫折、收到触动作者内心敏感神经的信息(如《背影》中“我”收到父亲来信)等。

2.怎么想、想到什么程度——有什么特殊的心理活动、反映想念剧烈的行动表示(如《秋天的怀念》里的心灵隐痛)。

3.想而不得怎么办——包括自己的打算、对对方的祝愿等。

但是,在《想北平》一文里,我们似乎得不到能满足我们这些阅读期待的有关信息,至少,这类信息不够集中、不够强大,让我们失去了辨别的方向。

是老舍先生不会写吗?当然不是,我们大胆猜测,只是他不愿意按照一般的套路去这样写而已。首先,我们可以替老舍回答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想?”老舍祖居北京,撇开妻小孤身在外七八年,他不是没有想北平的理由。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对外人哭诉自己如何想家,那是很能催人眼泪的,但是,对老舍这样一个成名的、对作品要求极高的作家,写这些常人想家的理由,无疑就没有多大的意思了。说北平是千年古都、历史悠久、名胜众多?这是人人皆知的常识——没有必要这样说。说北平是“我”的老家?但想家是人之常情,一个成名作家、一个大男人说想家,无疑太做作——不好这样说。《想北平》写于抗战全面爆发前的1936年,说是因为家乡被日本人占领,作者有爱国热情、有抗日主张才想北平?这个理由又太直露——不想这样说。而真正“想北平”的理由什么都不说,只介绍北平的日常生活及见闻,传达一种“家”的感觉,让读者自己去想,效果岂不是更好?至少,从文章写法与读者感受上看,也别有一种意味。因此,如果我们能还原出老舍在写这篇文章时的情景和心理过程,对文章特点的理解就容易多了。

二、“非典型”散文教学内容的开发

对《想北平》一文,我们可以按上面的思路去解读。问题是,对别的一些同样也不太容易看出其明显的文体特征及外在标志的散文,有没有一种可以操作的方法,能让我们较便捷地抵达文章要害,较容易发现其教学价值呢?

平时我们几乎天天读书看报,这些活动通称为“阅读”,但读者的身份、眼光、视角并不完全一样。我们可以设想这样三种情况:

1.你的一位好友写了一篇文章,要你给他提点意见,或者你要面批一篇学生的作文。你必须得说出这篇文章哪里好,哪里有问题,理由是什么。

2.你自己写的一篇文章,你需要再检查一遍。你得找出哪些地方不太满意,怎样可以改得更好些。

3.读了报刊上的一篇文章,你想对家人谈谈读这篇文章的感受。你得说得出最让你感动、你最有收获的地方。

这三种情景,实际上区分了三种阅读身份,一种是专家或专业研究的眼光,一种是作者的眼光,还有一种是读者的眼光。阅读时所设定的身份不同,关注点不同,阅读发现也很可能会不一样。在第一种身份下,你必须得事先具有一套关于文体特点的基本概念系统。以读散文为例,你得知道什么是散文,散文有哪些基本类型,这些类型各有什么特点,这些特点应满足什么要求。诸如“写景散文以写景为主,景物如在目前,表意见于言外,情景交融”等;“抒情散文有直接抒情和间接抒情,借景抒情,寓情于景”等;“说理散文要情理相谐,寓理于情,含蓄蕴藉”等。有了这样一套说辞,再去看这篇散文,便能看出该文符合散文理论所介绍的哪些特点、哪些地方体现得不够、应该如何改进等。上文所说的典型散文或规则散文,就像从散文流水线上下来的标准件,可衡量、能检测,特别适用这种身份的阅读。

如果用这套说辞不能完成对一篇散文的解读,那么,你很可能就是遇到了一篇“非典型散文”。对这类文章,我们不妨用第二种身份去读它。即看这篇文章“想表达什么”、“实际上是怎么表达的”、“表达的效果怎么样”,很多情况下,一个作者就是这样去构思、检查自己的文章的。

上文我们对《想北平》写作心理的分析,使用的其实就是作者身份,即站在作者的角度想一想:想说什么,应该怎么说,这样说的效果好不好。于是,对什么材料应该写、什么材料不应该写、什么方法可以使用、什么方法不好使用等问题就能心中有数,文章的特点也就基本把握了。如前所述,我们可部分还原老舍写《想北平》时的心理活动:

1.写千年古都的辉煌,文物景点众多?这些尽人皆知,没大价值。

2.高呼抗战,高调抒情?这不是自己的风格,没大意思。

3.还有哪些材料可以选择?还有哪些方法可以运用?还有什么写法能表现出不一样的立意、文采?

北平对许多人来说是首都,对老舍来说是家;北平的一举一动对很多人来说是政治,对老舍来说是生活。担忧北平的前景对许多人来说是爱国,对老舍来说是惦念家。

家是用来生活的,生活是琐碎的,琐碎是自然的,自然是适意的。因此,老舍“想北平”的基调,就不大可能是呼天抢地的,而是亲切、自然、含蓄的;所选景物就是身边的、生活化的、细小的,而不大可能是政治的、宏大的;用的手法可能就是侧面的,而不大适宜正面的(当然,老舍写该文是参加征文,这里看得出有硬写的痕迹,此点教学中可不涉及)。老舍说,“我们所最熟悉的社会与地方,不管是多么平凡,总是最亲切的”,“我们所最熟悉的地方,特别是自幼生长在那里的地方……它的一切都深印在我们的生活里,我们对于它能像对于自己分析得那么详细,连那里的空气中所含的一点特别味道都能一闭眼还想象的闻到”。②至此,文章的主旨、材料、语言,就统一到一起了。文章解读到这里就通了,教学价值也就找到了。这种由文章的表达目的来推测表达手段进而发现文章特点的方法,我们不妨称其为“逆推法”。“逆推法”对解读那些文章主旨较明确但形式不太鲜明的文章,还是很有用的。语文教材里所选的文章,一般主旨都比较明确,因此,我们用逆推法大体上都能发现其独特的教学价值。

有时候,对某一篇文章,似乎用逆推法也难以勘破文章要津,这时,我们还可以用最后一种身份去读它,这就是读者的身份。

一般读者看一本书,读一篇报刊上的文章,是不需要弄懂里面所说的全部问题、发现文章采用的所有手法、领会文章的所有奥秘的。对这类读物的解读,只要我们能抓住其中某一处特点,有所感悟、有所收获就可以了。在阅读文章时,你可以尝试回答这样一些问题:

1.这篇文章给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2.这篇文章里的什么说法对你最有启发?

3.文章的什么地方最令你感动?

4.文章的什么语言现象最突出?

你可以将目光集中在一到两个问题上,研读文章,试着给出答案,并从文章里寻找证据去证明自己的初始感觉,最后加以归纳总结就可以了,不需要面面俱到。

再以老舍的《想北平》为例,我们第一次阅读,不能全面把握文章的全部特点。但是,文章有一点让我们印象特别深刻:主旨是“想北平”,但老舍在开头反复叙说自己与北平的关系,几段都不从正面集中叙写北平具体的风土人情,显得吞吞吐吐、欲说还休,这是为什么?循着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这样想:

1.这是不是文章的一个突出特点?经过再次阅读检验,可得出答案:是。

2.这个手法好不好?经过推敲,可得出答案:好。(当然一般应该说好,如果选择质疑,也可以从反面论证其不好。)

3.这样的手法,在常用的文学艺术表现手法里,能不能得到支持?经过知识检索,我们找到了一个说法:“被染”,这是中国传统绘画里的常用技法,它与点染、勾勒不一样,其特点是多次用墨、用色,但不是直接点画在绘画的主体位置,而是在表现主体的周围反复涂布,一点一点浸出主体的形象,别有一番意趣。再看老舍的《想北平》,他写对北平的想念,用“想妈妈”作比,用日常生活景致引带,用其他城市特点反衬,几乎没有正面直接写“想北平”,不也有类似“被染”这样的意味吗?至此,《想北平》里的材料、手法、主旨、意味,自然也能串联成一体。

以读者身份解读,比较适合一些篇幅较长、意味较复杂的文章,或看不出明显套路的文章。教材里的一些选读课文也可以采用这种方法处理。当然,运用这种方法要警惕一种情况:是不是牵强附会?可以通过以下反思来避免:这种感觉是怎么造成的?是基于个人独特的经历还是大众的生活、常有感情的体验和公众知识?

如果将三种方法综合起来,融会贯通地去运用,再适当参阅他人的解读和设计,解读一般课文,确定合适的教学内容,应当不会是一件困难的事了。

注释:

①转引自俞圆桂等编《中国现代散文理论》,广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144页。

②转引自《高级中学教学参考资料·语文(试用本)》,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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