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A+VP”结构及“好V”的词汇化
王宇婷
（南京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6）
摘 要： 汉语程度副词的主要功能是修饰等级性谓词，包括形容词、心理动词和部分动词短语，其中“程度副词+A+VP”是讨论的热点问题。虽然前人研究已经对句法结构和A的词类发展进行了讨论，但是我们发现这一格式中的形容词在句法和语义上具有内部差异性。形容词和VP之间的关系包括动宾关系、动补关系、状中关系等，VP的地位包括A的内部论元和外部论元。根据这些差异分出四类形容词，并且对“好V”的语义特征和词汇化进行解释。
关键词： 程度副词；形容词+动词短语；形容词论元结构；很好V
汉语程度副词的典型功能是修饰形容词和部分动词，很多学者都认为程度副词修饰对象的典型特征是具有形状义和程度性的谓词，整个结构是谓词性结构。其中“程度副词+形容词+动词”格式是研究热点。例如：
4.2 充分了解受众需求是武术对外教材“走出去”的基础工作 了解受众需求是解决供需不平衡的主要措施。十九大以后，国家提出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旨在调整经济结构，使要素实现最优配置，提升经济增长的质量和数量。在武术对外教材“走出去”的进程中，了解海外受众的需求是“走出去”的第一步，因此，怎样充分了解海外受众的需求是首要解决的难点问题。了解市场，才能更好地把握市场，了解海外受众需求应作为武术对外教材“走出去”规划中的主要内容，要落到实处。
（1）在夜里工作很难集中注意力。
（2）很可惜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3）我很高兴大家喜欢这个节目。
（4）很明显没有人看出来这个错误。
（5）这个洞很大很宽，很好钻进去。
可以看出，这类句子通常前面没有主语，即使有主语也倾向于第一人称主语，并且句中的程度副词不能省略。其中，“好+单音节动词”具有很强的词汇化倾向，如“好看、好吃、好听、好玩”等。我们注意到一些新兴的“好V”用法正在逐渐地词汇化，例如“好哭”（以下例句均来自新浪微博）：
（6）墙裂推荐黄渤《忘不了餐厅》！餐厅里的服务生是五位患有认知障碍的老人。虽然好哭，但也好笑，小敏爷爷为了不忘结账牢记流程，蒲公英奶奶为了弥补错误努力地向顾客推荐菜品。
第四，能力估计。对IRT加以利用，结合多次判定的步骤得出试题南难度的平均数值，对考生的能力水平进行确定。
近年来，世界主要国家及地区开始逐渐禁止塑料微珠在冲洗类化妆品等日化产品中的使用。究其原因，塑料微珠作为新型生态污染源对生态环境的影响及危害受到了业界的高度重视，也引起了热议。为此，笔者收集并整理了塑料微珠的定义及其危害，以及近年来相关国家及地区对塑料微珠的一系列监管动态，帮助企业了解及应对塑料微珠禁令；同时，也希望中国化妆品监管机构积极应对并做出调整，顺应塑料微珠禁用全球化的趋势。
（7）好看，好听，好笑，好哭！舞台设计也非常完美犀利！
（8）齐豫有一种营造情绪的能力，可以让听者迅入地跌入到歌曲的语境里，特别是她唱“啦”和“啊”的时候，很好哭，特别好哭。
近年来，随着标准化事业的蓬勃发展，标准学研究与实践不断深入，新的理论与方法不断涌现，标准化学科的领域不断拓展、内涵日益丰富。当前，国内外对于标准化基本理论的研究发展迅速，除了传统经济学、管理学以外，法学、社会学、公共治理理论、产业创新理论、网络经济学等领域全面介入，对标准、标准化的内涵和外延开展跨学科研究，形成了标准化学科发展的新特点。为此，我们需要就标准化的基本概念进行重新认识与现代诠释。
（48）*很少邻居发生争吵。
（10）看他相关的东西时候听了一些很好哭的歌就突然想哭，是有多好哭？
在例（6）和例（7）中，“好哭”可以和“好笑、好看”等已经词汇化的“好V”并列；在例（8）～（10）中，“好哭”可以受到程度副词“很、特别、那么”修饰，在例（10）中还可以用“有多”进行提问。整个结构既可以作谓语，也可以作定语，如例（10）。本文首先要回答的是该结构中程度副词是修饰形容词还是形容词和动词构成的整个短语，其次要回答的是这些形容词和动词之间的句法、语义关系是什么，在此基础上解释“好哭”的语义和词汇化基础。
一、研究概述
对这一格式的内部结构，学界有两种基本看法：一种认为是“程度副词+动词短语[AP+VP]”结构，另外一种认为是“状语[Adv.+AP]+动词短语”结构。而支持第一种看法的研究者对A+VP的关系又有几种不同观点，有人认为是状中结构，有人认为是动宾结构，还有将其看作固化的动词词组。下面对以上观点做简单介绍。
语篇中第二封信的送信人是写信人自己陶岚。这更饶有意味。“现在我却又要向你说话了。”“一边就从她衣袋内取出一封信,仔细地交给他,象交给一件宝贝一样。萧涧秋微笑地受去,只略略的看一看封面,也就仔细地将它藏进抽斗内,这种藏法也似要传之久远一般。”稍后,“他很快的走到桌边,将那封信重新取出来,用剪刀裁了口,抽出一张信纸,他靠在桌边,几乎和看福音书一样,他看下去……”如此“授受”一个“文本”,耐人寻味。
陈群（1998）认为是“形容词+动词”是状心结构，整体受程度副词修饰，这样的状语有“难、常、好、少”等。储泽祥等（1999）用协同组合解释“很好看、很好穿、很难对付”等，把“好看”等看作含有形容词语素的VP，使得整体具备受程度副词修饰的能力。黄少楼（2007）总结能够出现在该结构的形容词有“少、难、早、晚、快、久、好、明显、（容）易、难得、高兴、不幸、惭愧、遗憾、可惜、难过”等，他指出，在形容词和动词之间往往可以插入副词“就、才”，如“很早就来了、很晚才来、很容易就认出”。他认为，这类结构是“程度副词+形容词”的组合作状语，并且提出形容词可以提前到主语之前，而心理动词则不能前移到主语之前。例如：
（11）我很高兴有你们这一群好朋友。（形容词）
这种可以从二元谓词到一元谓词的变化，并且伴随宾语到主语的位置转移，和非宾格动词相似，如“学校走了一个教授”——“教授走了”。根据对非宾格动词的分析，TP是这些“奇怪”的内部论元，其论旨角色是客体（Theme）。在例（35）、例（36）中，客体TP在宾语位置，而主语位置上是感受者；在例（37）、例（38）中，客体TP在主语位置。同时，从词汇意义来看，“奇怪”类的词汇意义是有关事物特征，而不是像“高兴”类表示心理状态。因此，可以在两个事物之间比较“奇怪”的程度，而不能在两个人之间比较。例如：
本文提出了一种鲁棒性较强的空间圆弧拟合方法。首先，在拉格朗日乘子法的基础上，建立平面条件约束目标函数，从而推导出空间圆弧拟合方程；其次，由于RANSAC算法稳定性高且具有剔除错误点的功能，本文将它应用到空间圆拟合的点云筛选及优化中，从而提高拟合精度。实验结果表明：普通圆弧点云拟合的相对精度在0.003左右，复杂圆弧点云拟合的相对精度在0.01左右，该空间圆弧拟合优化方法有较强的理论研究意义和工程实践价值。
（13）刘四爷很满意有这么多人给他磕头祝寿。（心理动词）
因此，看似“很高兴”移到句首，实际上是省略了主语，这种检验反而说明了该结构中的形容词和心理动词相类似。伊藤大辅（2007）认为，“高兴”是一个叙实谓词，预设其后的小句所表达的命题为真。他还认为，后面的小句是“高兴”的宾语，而不是“高兴”作状语修饰动词短语，即“形容词+动词”是谓宾关系而不是状中关系。其理由是不能插入状语标记“地”，而且小句中还可以出现主语。例如：
我们认为，例（12）中的“我”并不是句子主语，如果主语换成“张三”而不是第一人称“我”，“很+形容词”也不能提到主语之前。例如：
（15）张三很高兴有你们这一群朋友。
（16）#很高兴张三有你们这一群朋友。
文献[21]提到了蓄热换向流动过程中抽取烟气型的取热方式相比中心布置换热器的取热方式更易获得温度分布的对称性，而中心布置换热器的反应器结构及带冷却夹套的反应器结构均易出现温度分布不对称的现象，并针对热不对称情况提出了改善的控制策略。
（Zhangsan is happy to have you as friends.）
（14）*很满意我有这么多人给我磕头祝寿。（心理动词）
（17）我很高兴（*地）她把我从这种困境中解救出来。
刘东怿（2017）描述了“奇怪”从二价形容词发展为心理动词的过程，认为“很奇怪+小句宾语”是“很”和“奇怪”先结合，然后再跟宾语结合。例如：
（18）前几年我到过欧美，很奇怪那些西洋人，每到之处，举起相机大都不照人，光照风景。（孙绍振《美男子和老奶奶》）
上述研究主要关注形容词和动词短语之间的关系，以及这些形容词和心理动词的相似之处。下面我们就对该结构中的形容词分类进行探讨。
1. Thank you for your time and wisdom to answer the questions below.
二、“程度副词+形容词+动词短语”中的形容词类别
根据语料观察和前人研究，我们发现，在“程度副词+A+VP/TP”中，形容词在分布和语义特征方面具有差异，下面分别进行论述。
（一）“很高兴”类
（45）我今天晚上会很晚[VP回家]。
（19）（我/？他/？老王）很高兴[VP见到你]。
（20）（我/？他/？老王）很高兴[TP你愿意来见我]。
（21）（我/？他/？老王）很惭愧[TP当初没有替小刘说句话]。
这类表达不能把“程度副词+AP”移到VP/TP后作谓语，即不能以VP/TP作为主语。例如：
（22）#[你愿意来见我]很高兴。
（23）#[当初没有替小刘说句话]很惭愧。
如果在“程度副词+AP”之前插入主语，则整个小句是话题。例如：
（24）[VP见到你]（我/?他/?老王）很高兴。
为了验证笔者设计的写作教学模式是否可以切实改善学生作文中句式、内容和语篇结构等方面的问题，提高写作课堂教学效率，笔者在学期初和学期末设计了前后测，于第一周和第十六周的写作课堂上进行。测试采用纸制考试的形式，学生需在30分钟内完成规定的写作任务，不得使用任何词典。为确保评分信度，特邀四位参加过全国大学英语四级考试阅卷工作的老师对作文分别进行评阅，从7个方面进行打分，包括篇章结构、内容切题、连贯性、词汇、语法、长句及写作规范，每项成绩都取四位老师评分的平均分。
“高兴”类形容词只能把感事论旨角色指派主语，以VP/TP为宾语补足语，但不是内部论元，可以省略。我们认为，“高兴”类形容词和心理动词（如“讨厌”）相类似。例如：
（25）我很高兴[TP你今天来见我]。（形容词）
（I am happy [TPthat you come to see me today].）
（26）我很讨厌[VP在健身房遇到他]。（心理动词）
（I hate [VPmeeting him in gym].）
不过，“高兴”类形容词构成的结构一般不能用于疑问句和否定句，而心理动词可以用于疑问句和否定句。例如：
世界进入读图时代后，影像与图片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重要且便捷的信息传递载体，将越来越多地发挥文化交流与文明融合的功能，为世界各地人们的对接、交流、互动发挥巨大作用。
（27）*你高兴 [TP他今天来见你]吗?
“高兴”作心理动词时，可以省略程度副词，而形容词“高兴”作谓语动词时，程度副词则不能省略，如例（19）～（21）。下面的例（33）、例（34）可以看作是“高兴”从形容词到心理动词的过渡。
上面例句中的“高兴”换成“希望”等则非常自然。因此，在下面例句中的“高兴”应当视为心理动词用法，不过，宾语是TP的情况要比VP的接受度低。例如：
曾祥芹先生提交了两篇论文，一篇《曾子是<大学>的解经传主》，从文章版本学、文章阅读学、文章写作学的视点，论证学术界争论已久、悬而未解的难题：《大学》的作者，给出了研究历史文化的一个新的思路。在《论曾子<大学>的章法结构》一文中，曾祥芹先生提出“书本是文章的最大单位”这一重要命题，他认为不研究“书本型”的文章，将会大大缩小文章学的视野，不利于文章价值的发掘。曾祥芹先生通过对《大学》逐句的微观的细腻的考察，理清《大学》句间关系，进而考察章间关系，梳理出《大学》组句成章、组章成书的章法结构，由此揭示了文章传播学在语言结构上的变通原则和包容精神。
（29）你高兴[VP去他家]吗?
（30）？你高兴 [TP他来你们家]吗?
（31）我不高兴[VP去他家]。
（32）？我不高兴 [TP他来我们家]。
（28）*我不高兴 [TP他今天来见我]。
（33）谢谢你们的邀请，我很高兴过来分享自己的经验。
《日照市物业管理条例》的一个核心内容，就是确立业主大会和业主委员会制度。王宝忠委员就此发问：“物业管理倡导和坚持业主为主导、服务第一的原则。从前期调研了解的情况看，我市业主委员会成立情况不是很理想，有的尽管成立了业主委员会，履职情况不尽如人意。请问，住建局作为主管职能部门，对此有什么打算？”
（34）我高兴去分享自己的经验，这是我自己的事。
（二）“很奇怪”类
第二类是“奇怪”类形容词，这类形容词还包括“不幸、可惜、难得、明显”等。和第一类“高兴”类形容词的相似之处是，它们可以作二元动词带TP宾语。例如：
（35）（我/？他/？老王）很奇怪[TP教室里没有一个人]。
（36）（我/？他/？老王）很遗憾[TP他最后一次比赛不得不因病退赛]。
不同之处是，“奇怪”类形容词还可以作一元谓词（TP作主语）。例如：
（37）[TP教室里没有一个人]很奇怪。
（38）[TP他最后一次比赛不得不因病退赛]很遗憾。
（12）很高兴我有你们这一群朋友。（形容词）
（39）教室里坐满人比没有人更奇怪。
（40）*我比张老师更奇怪教室里没有一个人。
此外，“奇怪”类形容词在TP宾语之前时，通常在“奇怪”后有停顿，有的文本甚至添加逗号隔开。例如：
（41）很奇怪，教室里没有一个人。
（42）很遗憾，您不能参加我们最后的总决赛。
就此而言，我们认为“TP很奇怪”是基础结构。由此也不难解释程度副词不能省略的原因，因为形容词作谓语需要程度副词是现代汉语的一个普遍性原则，而“主语+很奇怪+TP”是句法重新分析的结果，同时伴随着“奇怪”类形容词向心理动词发展。
（三）“很少”类
第三类是“少”类形容词，这类形容词主要有“少、早、晚、快、久”，除了“少”之外，其他都成反义对称。例如：
（43）这个安静的小镇很少[VP发生吵闹]。
（44）人们很早[VP起床]，为了赶公交车上班。
第一类是以“高兴”为代表的形容词，表示心理状态，这类形容词还包括“惭愧、难过”等。这类“很A”在没有主语时，表示说话人的情感态度；有主语时，题元角色是Experiencer（感事），而且一般是第一人称。形容词后面可以跟动词短语（VP）、小句（TP），表示形容词状态存在/产生的原因，程度副词不能省略。例如：
（46）大火很快[VP蔓延到整个楼层]。
（47）最近临近考核，她很久[VP没和父母联系]了。
这类“很A”的第一个特点是，通常都有明显的主语，在“很A”和VP之间不能插入名词性成分作主语。例如：
小学生由于基础薄弱，因此对音乐的理解、认知和欣赏等有限，缺乏自我欣赏音乐的能力，从而降低了对合唱教学的兴趣。鉴于此，教师要多鼓励学生，如给进步比较大或演唱得比较好的学生颁发小红花作为奖励。同时，要抓住小学生的心理和生理特征，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开发他们的创新性，让他们在兴趣的推动下充满学习热情，积极主动地参与到合唱中。比如，在讲解《送别》这首歌时，可以让学生梳理一下还有哪些表达送别的歌曲，想想它们的表现形式和这首歌有何不同，也可以请学生演唱。然后，教师可以分析这首歌的歌词，讲述它创作的背景。这样，既有对比互动，又有故事背景，学生学习起来容易许多，学习积极性也会有所提高。
（9）内容很好，小演员真的是本色出演真情流露，但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哭，可能我们泪点高吧。
（49）*很早人们起床，为了赶公交车上班。
（50）*今天晚上会很晚我回家。
（51）*很久她没和父母联系了。
而“很快”似乎是个例外，“很快”可以出现在主语之前。例如：
（52）很快楼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我们认为，“很快”有两个意思，“很快1”指的是动作或时间发生迅速，“很快2”指的是“没过多长时间”。例（46）中既可以是“很快1”也可以是“很快2”，例（52）中只能是“很快2”。
这类“很A”的第二个特点是，VP可以移到形容词前作主语，但是“很少”和“很快”的接受度略低。例如：
（53）人们起床很早，为了赶公交车上班。
（54）我今天晚上会回家很晚。
（55）最近临近考核，她没和父母联系很久了。
（56）？这个安静的小镇发生吵闹很少。
（57）？大火蔓延到整个楼层很快。
这说明“很早、很晚、很久”可以作一元谓词并以VP作主语，而“很少”“很快”则表现得更像是频率副词、时间副词。“很少”和“常常”分别表示频率高低，而“很快”和“马上”意思相近、分布相同，它们在动词短语前作状语，和动词短语是状中关系。
经过再次分析，我们接着探讨“早、晚、久”和动词之间的关系。和第一类“高兴”和第二类“奇怪”的区别在于，它们后面只能是VP而不是TP，而且只有两个位置：主语后VP前，或者VP后。我们可以利用插入副词进行位置检验。例如：
（58）人们很早
起床/人们起床
很早
（59）我昨天晚上很晚
回家/我晚上回家
很晚
（60）她很久
和父母联系/她没和父母联系
很久了
我们知道，动词和补足语之间不能插入副词，像“*很高兴才被点名、*很奇怪都教室里没有一个人”这样的表达都是错误的。由此可以认定，这类“很A”和动词之间不是谓词和补足语关系，只是形容词经常出现的两个位置——状语和谓语。和其他形容词的主要区别在于，它们在语义上表示动作或时间的性质，只修饰具有时间性的成分，如“起床、回家、联系”等。可以说，修饰动词是由其词汇义所决定的。“早”类形容词也可以修饰带有时间性和过程义的名词，但是往往可以还原出省略的“时间”。例如：
（61）这次会议（的时间）很早/很晚/很久，导致大家都很累。
（四）“很好”类
第四类是“好”类形容词，这类形容词有三个：“好”“难”“易（容易）”，表示难易程度，后面可以跟VP，它们前面一般不出现主语。例如：
（62）（*我/*他/*老王）很容易/好[VP辨认张三的字迹]，最丑的就是了。
（63）（？我/？他们/？老王）很难[VP想象她一个人搬完50张桌子]。
但在个别情况下，也可以出现主语。例如：
（64）灾害过后，灾区很容易[VP爆发瘟疫]。
（65）有一技之长，应届生很好[VP找工作]。
（66）输了首场比赛，队员很难[VP立刻投入下一场比赛的准备]。
这类“很A”前的主语来自VP的主语，因此，VP前不能出现另一个主语。例如：
（67）*灾害过后，灾区很容易动物爆发瘟疫。
虽然这类“很A”也可以以VP为主语作一元谓词，但是意思发生改变，尤其是“好”。例如：
（68）#[VP辨认张三的字迹]很好，最丑的就是了。
（69）#灾害过后，[VP爆发瘟疫]很容易。
（70）#[VP想象她一个人搬完50张桌子]很难。
不过，上面例子中VP的宾语可以移到句首作句子主语，并不改变“很A”的意思。例如：
（71）张三的字迹很好辨认。
（72）灾害过后，瘟疫很容易爆发。
（73）她一个人搬完50张桌子很难想象。
同时，这类形容词可以用于否定句和疑问句。例如：
（74）这张纸太破，不好辨认张三的字迹。
（75）这是那张纸，好辨认张三的字迹吗？
这类“很A”还可以替换为“能、可以”，功能和语法特征类似于情态词。例如：
（76）这张纸很清楚，能辨认张三的字迹。[对比例（62）]
（77）这张纸很清楚，张三的字迹能辨认。[对比例（71）]
（78）这张纸太破，不能辨认张三的字迹。[对比例（74）]
（79）这是那张纸，能辨认张三的字迹吗？[对比例（75）]
以上是对这类“很A”语法分布的观察，下面再对其语义特征进行分析。在表示难易程度时，“易（容易）”和“难”构成反义词，如古汉语中遗留下的习语化表达“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小感冒很容易治愈，拖成肺炎就很难治愈了”；“好”和“难”也构成一组反义词，同样可以表示难易程度，如“旧系统很难操作，新系统很好操作”，“有一技之长好找工作，没有一技之长很难立足”。它们之间还有另外一个意义上的对立，用来表示评价义，如“好听/难听、好吃/难吃、好看/难看、好闻/难闻”，与其搭配的动词都是感受类动词，并且已经词汇化。表容易的“好V”也有词汇化趋势，如“这条路很好走、这首歌很好唱、我家很好找”；词汇化的“好V”无法再将V的宾语还原到动词后的位置，如“*很好走这条路、*很好唱这首歌、*很好找我办公室”。
经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对“程度副词+形容词+动词”格式中的形容词分类进行一下简要总结，具体如表1所示：
表1 “程度副词+形容词+动词短语”中形容词的分类
三、程度副词+“好”类A+VP句法结构
上文对“程度副词+A+VP”进行了分类探讨，下面再对其中“好”类形容词在该格式中的具体句法结构进行分析，并探究“好V”类词组在构词功能上多产性的原因，解释新兴形容词化的“好哭”的产生基础。我们认为，含有“好”类形容词的“程度副词+A+VP”中，VP是形容词的内部论元，论旨角色为客体，其内部结构是：Adv.+[APA+[VPV+宾语]]。具体如图1所示：
图1 Adv.+[APA+[VPV+宾语]]结构示意图
当句子需要主语时，“很容易/难”可以作句子谓语，VP仍然是A的内部论元，论旨角色是客体，但是在主语位置上，此时构建的基础式结构是：[VPV+宾语]+程度副词+A。具体如图2所示：
图2 [VPV+宾语]+程度副词+A结构示意图
在这个结构中，谓语“很容易/难”的语义很“实”，而“好”则只有对VP评价的性状义，如“很好找工作”中的“好”表容易，而“找工作很好”中的“好”只能表示对“找工作”这个事件的积极评价。因此，虽然“好、容易、难”都可以以VP为内部论元，但是“好”表“容易”含义时不能以VP为主语，或者说“很好”作谓语时只能表示积极评价，这和“容易”形成不同的分工。同时可以看出，“好”的虚化程度要高于“容易”和“难”，也不可以与情态词进行转换，如“*辨认张三的字迹能”。由此可以认定，“好”是向情态词虚化程度较高的一个。我们之所以把这个结构视为基础式，是因为“容易”和“难”的主语还可以是名词性成分，名词性论元必须移到主语位置。例如：
(80)这道题很容易。
(81)嘴上说说很容易，落实到行动很难。
因此，我们认为这是“很容易/难”的基础式。在这一基础上可以构成变换式：DP+[A'P程度副词+[APA+VP]。具体如图3所示：
此时，VP内部的宾语（DP）移到Spec位置，进而成为句子的主语，这里并不违反“好”的语义限制。因此，表示容易的“好”可以出现在这个变换式中，如“张三的字迹很好辨认”。
四、“好V”的词汇化
根据上文分析，可以得知，“好、容易、难”的反义关系比较复杂，和“好V”词汇化相关的句式是变换式，即“张三的字迹好/容易/难辨认”。同时，我们发现，两者也呈现不对称的分布，“好”的成词功能比“难”更强，如“很好玩/*难玩，非常好拿/？难拿，特别好用/？难用”；表达负面的意义，通常用“不好V”表示，如“不好玩、不好用、不好拿”。我们认为，“好V”类结构中的V一般是感受类动词，或是具有临时“感受”义的普通动词。例如：
图3 DP+[A'P程度副词+[APA+VP]结构示意图
（82）这个毛绒兔子软软的特别好摸。
(83)现在发现运动鞋真的很好穿，再也不穿高跟鞋了。
(84)几乎所有人都说这辆车很好开。
(85)网上买的帽子到了，很暖和很舒服很好搭。
(86)累了一天，在家喝了点酒，晚上肯定很好睡。
(87)房东人好好，还是老人家，很好聊的。
以上例句中的动词“摸、穿、开、搭、睡、聊”都是动作动词，其中，“摸、穿、开、搭”都是及物动词，而且其受事作“好V”的主语，符合上文的变换式结构。不过，例（86）中的“晚上”不是“睡”的受事，例（87）中的“老人家”也不是“聊”的受事。因此，该结构中除了受事之外，也接受其他外部论元出现在主语位置。我们将“好、容易、难”的分布和语义关系进行了归纳总结，具体如表2所示：
表2 “好、容易、难”的分布和语义关系
问题是，我们在文章开头提到的新兴用法“很好哭”应该如何解释呢？如前所述，“好V”有两种意思：一个是“容易V”，一个是“V的感受很好”。因此，当它和同一个动词搭配时，也可以有两种解读，像“好穿”既可以理解为“容易穿”，也可以理解为“穿的感受很好”。例如：
（88）这双靴子侧面有拉链，即使里面有裤子也非常好穿。
（89）学院风帽衫真的很好穿，又舒服又百搭。
不过，在例（6）～（10）中，“好哭”既不是“容易哭”的意思，也不是“哭的感受很好”的意思。通过对语料库的检索，我们发现，“好哭”前的主语通常是“节目、歌曲、表演”等表示欣赏的对象，这些主语不是不及物动词“哭”的内部论元。与“好笑”类似，在“他这段即兴表演很好笑”中，“即兴表演”也不是“笑”的内部论元。我们认为，“好笑/哭”是一个特殊的类别，其主语是致使者（Causer）的角色，整个格式“NP很好哭”所表达的意思是“NP很容易引起人哭”。其结构如图4所示：
由图4可以得到“这部戏很好让人哭”的结构。以此类推，“容易”和“难”也可以出现在A的位置。不过，当致使标记“让”和NP2不出现时，只能用“好”而不能用“容易”，由此形成以下对立：
(90）这部戏很好哭/*这部戏很容易哭/*这部戏很难哭
从中可以看出，“这部戏”是“哭”的致使者，“哭”是非作格动词，“人”和“哭”的关系很松散，这时“哭”仍然是“好”的补足语。因此，“很”修饰的是“好哭”的整体AP，并由此形成了词汇化的基础。
综上所述，学界对“程度副词+A+VP”的关注很多，但对其中形容词的分类研究较为少见。我们发现，不同类别的形容词和动词之间的句法关系并不相同，在此基础上大致可以划分为四类：“高兴”类、“奇怪”类、“少”类和“好”类。其中，“少”类和动词短语之间是状中关系，而其他三类形容词和动词之间是谓语和补足语的关系。它们依据不同的语义特征分别向不同的词类进行扩展。同时，我们对“很好VP”进行了深入分析，解释“好V”的不同含义和词汇化基础。在“很好VP”中，VP是“好”的补足语。当VP是单音节动词时，其结构有两种含义：难易程度和体验感受。前者可以解释为“很容易VP”，后者可以解释为“VP的感觉很好”。当VP是感官类动词时，只能表示后者，如“很好看/闻/听/吃”。当VP是动作动词时，要通过上下文具体的含义进行判定，如果在语境中表达感受则解读为后者；如果在语境中仍然表达动作义，则解读为前者。其主语在语义解读上也有一定的制约作用，如“锁很好开”表示动作义，“车很好开”应表示体验义。“很好哭”的主语通常是人欣赏和体验的对象，如“节目、表演、歌曲、故事”等，它们是“哭”的致使者。从内部结构来看，“好”表达难易程度。我们认为，难易程度和体验感受并不是无关的，“好”的难易程度基于隐喻机制向体验感受引申，因此，“很好哭”格式也赋予了“哭”体验义。
图4 “这部戏很好让人哭”结构示意图
参考文献：
[1]陈群.“很+VP”考察[J].四川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8,(3).
[2]储泽祥,肖扬,曾庆香.通比性的“很”字结构[J].世界汉语教学,19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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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日]伊藤大辅.叙实谓词“高兴”及其虚化[J].世界汉语教学,2007,(3).
“Hěn（很）+A+VP” and Lexicalization of “Hǎo（好）+V”
Wang Yuting
(School of Liberal Art,Nanjing University,Nanjing 210046,China )
Abstract： The function of Chinese degree adverbs is to modify gradable predicates,including adjectives,psychological verbs and some verbal phrases.Degree modifier+adjective+VP is one of the structures that discussed frequently by former researches.Although there are analysis on the syntactic structure and semantic features of the the structure,we notice that most of them ignored the differences of the adjectives in it.We proposed in this paper that the syntactic relations between the adjectives and VPs including verb-object,verb-complement,and modifier-head.Some VPs are the inner arguments of the adjectives,but some are not.We classify the adjectives into four types according to these difference and explain the semantic features and lexicalization of “hǎo（好）+V”.
Key words： degree adverbs；adjective+VP ；argument structure of adjectives；“hěn hǎo（很好）+V”
作者简介： 王宇婷，女，南京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
标签：程度副词论文; 形容词+动词短语论文; 形容词论元结构论文; 很好V论文; 南京大学文学院论文;